·我是三月鱼
01
我叫张晓敏，是一名普通的中年女性。
我的家庭成员如下：刚上小学猫狗都嫌的儿子，跟我生活习惯大相径庭却又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婆婆，还有导致这个结果，有点“巨婴”的老公。
你的老公吃完饭就放下筷子，抬腿走人吗？我的是。
你的老公打起游戏来，就像树长在了沙发上吗？我的是。
你的老公在婆媳有鸡毛蒜皮的矛盾时，和稀泥吗？我的是！
我对老公的嫌弃指数，与结婚时间构成显著反比。以至于我常常羡慕那些单身的同事。
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，只要不是十恶不赦，有总比没有好。每次离婚的冲动刺激神经的时候，我就这样催眠自己。
真是没有想到，疫/情这面照妖镜，彻底打破了我辛苦构建的内心平衡。
02
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在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前提下，一夜之间朋友圈突然成了羊圈，孩子也停课了。
我清点了一下家里的防疫物资，发现口罩只剩下10个，赶紧打开手机准备再买点。
“啊，我不会做！”房间里传来儿子的求助声。
我正专注地挑选着口罩，耳朵听到了，屁股却牢牢地粘在凳子上完全不想挪动。一被打断，我就前功尽弃，要重新开始找合格的口罩，重新比价了。
“小宝作业不会做呢，你快去看看吧。”婆婆从厨房探出头来，冲我说道。
陪读，辅导功课怎么就成了我的天职？
我心里嘀咕着，但又不想直接顶撞婆婆，搞得家里鸡飞狗跳，最后事情依旧是我做。
抬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刷手机的老公，我“叮叮”给他发了两条微信。
“我去给小宝辅导功课了。你看看口罩吧，我把选购标准发你了，我们都要出门上班的，得做好防护。”
辅导功课或买口罩，他总得为家庭付出一样吧。
当然，我内心是不放心的。
“口罩买了吗？”睡觉前，我故意提醒老公。
这个时候，他正忙着在茶几上摆啤酒小菜，准备熬夜观战世界杯。听见我的问题，老公“啊”了一声，如梦初醒般回答：“我打算今晚看球的时候慢慢挑。”
“你抓紧点，特殊时期，别买不到了。”
“放心放心，今晚一定完成任务！”老公一边说，一边推我进房间睡觉，生怕我碎碎念耽误他看球。
这男人就像长不大的孩子。
我想到第二天还有重要的客户要谈，确实需要养足精神，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。
万幸第二天早上，顶着一对熊猫眼的老公拍着胸脯跟我说，口罩买好了！婆婆忙给他盛了碗热腾腾的粥，仿佛昨晚他是彻夜不眠为家人抢购口罩的英雄。
因为着急出门，我便没有多问细节，现在想来真是追悔莫及。
03
正好赶上家里口罩用尽的那天，快递来了。我还在庆幸无缝衔接，来得刚刚好。
打开快递看到包装的一瞬间，我觉得自己被闪电击中了。
知道这个人做事不仔细，我还特意发了上次在药房买的N95的样子给他。结果他还是买了普通口罩回来。
我的肺瞬间就气炸了！
“你怎么回事！我不是把样子都发给你了吗？平时也就算了，现在这个情况多危险。”我一想到每天靠戴口罩抵抗两小时公交车上的病毒，委屈、恐慌、不安全化成了巨大的愤怒。
“买错了吗？我看销量很好啊，大家都在买。”老公一脸无辜。
“你就是心思都在球赛上，有操心过这个家吗？”
“别吵了，买错了就重买嘛，又不是什么大事，先吃饭。”婆婆从厨房端出饭菜打断了我们，她总是这样维护她儿子。
能护一辈子吗？能为她和我，为这个家遮风挡雨吗？我恨恨地想着，离婚两个字在嘴边转悠了好几圈，最终还是和着眼泪咽了下去。
顾不上吃饭，我赶紧上网重新买口罩。
但是重买的口罩，不可能一夜送到，更何况物流受到影响，快递都变成了慢递。
第二天，万般无奈的我，只能戴着普通口罩出门。
说真心话，戴着戴着也就习惯了。只是我想起老公的不靠谱，心里还是一肚子怨气，还有一种伴随着包围圈不断缩小的恐慌。
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，就像古代坐在洞房等丈夫的少女，既怕他不来，又怕他乱来。于是，忐忑纠结中，我就中招了。
04
一夜睡醒，我觉得嗓子有点异物感。清了清嗓子，悲伤地发现网上“秒变安陵容”的段子，在我身上活生生地上演了。
我敏感地断定，自己已经进入了羊群。
养兵千日用兵一时，这下可轮到老公为我端茶递水，照顾一回了。这不就是我死撑不离的初衷吗？
于是，我手捂着口鼻，用脚踢了踢赖床的老公。
“我可能阳了。”
我想象过无数种他的反应，但对人性的认知不足和对婚姻的过高期盼，还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，我一定不会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一幕。
只见平时起床哼哼唧唧的老公，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，抓起房间里的一瓶空气消毒剂，像不要钱似的给自己全身上下喷了个遍。
然后他冲出卧室，大喊大叫：“小宝，你快跟奶奶收拾东西，你妈妈阳了！”
我的老天爷，真是活久见！
我知道他不可靠，可我没想到他这么不可靠。这是妥妥的“夫妻本是同林鸟，病毒来时各自飞”啊！
我想跳起来跟他拼个同归于尽，可是嘶哑的喉咙和伴随而来的腿肚子疼不允许。只能无力地躺床上，听着外面三个人“乒呤乓啷”逃难般收拾的声音。
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。
我觉得好冷好冷，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畏寒，还是心寒结了冰。拼尽全身力气拢了拢被子，缩成一团便昏昏睡去。
朦胧中好像听见老公又进来，可能是拿什么，然后对着门口一阵骂：“别进来，你妈妈生病了，要传染的！”
接着，听到家里的门重重被关上的声音，世界一下子安静了，是一种没有生气的寂静。
我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。
05
再醒过来时，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。
我是被热醒的，感觉自己被架在火炉上烤着，头痛、眼睛痛、喉咙痛、全身都痛。大概过火焰山也就是这般光景吧。
摸摸索索企图打开台灯，我太想喝一口水了，而且我得起来翻点药吃。结果“哐镗”一声，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我碰掉在地上。
终于打开灯一看，竟然是个保温杯。
什么时候卧室有保温杯了？我疑惑地捡起来，拧开盖子，一股柠檬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，杯子里装满了温温的柠檬水。
喝了几口水，我觉得舒服了些许。
把杯子放回床头柜的时候，我发现台面上放了两颗布洛芬，还有体温枪、酒精棉球、感冒药。所有药物竟然都已经在那里排队等候了。
家里是进来田螺姑娘了？
我愣愣地靠在床上，生病使我失去了思考力。
“你醒了？”安静的房间里，突然从背后传出一个声音，把我吓了一大跳。
我回头定睛一看，这不是我老公还能是谁？！
我想质问他，你不是落荒而逃了吗？可是嗓子不争气地只发出一些尴尬的低吼。于是，我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，如果眼神能发出激光射线，他此刻一定已经阵亡无数次。
老公径直走过来，打开保温杯看了看：“没喝完呀，快喝了我去给你加一点，不是说要多喝水吗？”
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，该不是我烧出幻觉了吧？
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，生命的尽头出现了最最期待的幻象，原来我内心是如此期望有一个温柔体贴有担当的老公。
唉，我深深地叹息。
“叹什么气呀，吃完药赶紧躺下休息。”
我就傻乎乎地躺下来，不知不觉，药效起来，我又沉睡过去。
如果这是幻觉，我希望幻觉的尽头永远是幸福。
06
我的耳朵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声，这是每天清晨窗外的自然闹钟。
该起床了。我心想着。
突然记起自己昨天中招了。我摸摸自己的额头，已经不烧了，但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。
我用力地想坐起来，但是有什么东西很重，压住了我的被子。抬头一看，老公正趴在那里睡着。力气用尽，我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。
这一下，把这个男人震醒了。
“你怎么样了？”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。
“好多了，你不是带妈和小宝走了吗？”我终于问出了心里憋了一天一夜的话，只是因为嗓子还不太行，本来歇斯底里的语气化成了柔声细语，被动温柔。
“哦。我昨天送他们去妮妮（小姑子）家了，她居家办公，既可以互相照顾又不容易感染。我就连夜回来看着你。”
没想到，我的“温柔”也换回了他的轻言轻语，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候。
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，整个儿都塞住了。
07
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，我康复得特别快。第三天就能下床溜达了。
老公也从手忙脚乱地做饭做家务变得熟练有序起来。真是没看出来，他还是个潜力股。让我觉得自己坚持不离是对的，终于苦尽甘来了。
正得意着，我听见老公在客厅一声哀嚎。
“天哪，我就说我怎么这么难受，原来我发烧了！”说完，他光速往沙发上一躺，期期艾艾，一副世界末日他要牺牲了的表情。
要是在以前，我一定嫌弃死他，现在竟然看出半分可爱来。
他能够在关键时刻，担起保护老幼、照顾妻子的责任，也算得上是家里的英雄。风水轮流转，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他了。
英雄自会有英雄的待遇。
这也许就是婚姻的真相，没有完美，反而有无数琐碎让人糟心，可是时不时有一丝暖心。
我想大部分妻子，可能并不是要追求老公多有钱，多浪漫。
只要在关键时刻，另一半能够给一个依靠、给些许温暖，被生活磨灭的爱意又会重新燃烧起来，成为美好婚姻的期盼和希望。